*3:00棒
*幽灵土×退休卡,具体设定请见文内
*我是ooc大师
木叶下雪了。
火之国的冬天来得比较晚,雪倒是一点也不少。灰蒙蒙的天空下飘舞着白色的雪片,路灯与室内灯相继亮起,白色黄色暖橙色的灯光连成一片,从火影岩上往下看像是一片光的海洋。
宇智波带土从火影岩上跳下来,借着光线发现影岩上有油漆涂抹的痕迹,不知道又是哪个贪玩的小鬼头干的。会在第二天被抓走大骂一顿的哦。他用阿飞特有的腔调大声说道。
木叶经佩恩摧毁过一次,四战又有尾兽玉乱轰,很多建筑还没完工就又被摧毁了。几十年里修修改改,以至于许多街区都换了地方。看了看陌生的街道与陌生的店铺,带土只好随便选了一条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路上是大晚上还在玩闹的小鬼头。有的戴着帽子手套,有的顶了一头雪,几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微小的咯吱声,都被妇女的呼喊声和小孩们的嬉笑声盖了过去。
那些小孩从带土身旁经过,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自己走过的路不用看就知道一片光洁。脑海中阿飞怪叫道:“这是什么好事吗?土土你的攀比心太怪了!”带土敷衍地回道:“对对对。不想跟你吵,滚远点。”又被幼年的他指责:“奶奶说不可以说脏话。快洗洗嘴巴。”
小带土操控这具身躯伸出手向天空看去,雪纷纷扬扬地下,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手掌。他低下头缩回去,默不作声。
面具男冷笑一声。身体和呼吸都没有了,他早该知道接不到的。
被共杀灰骨刺中后,宇智波带土的身体化作了飞灰。本来把查克拉借给卡卡西之后,他都准备回到净土,看看奶奶在不在,然后去找琳,接着等卡卡西自然老死。但是半路上却没来由地不放心起来,左思右想,还是和琳说了一声,沿着查克拉的去向原路返回。
彼时七班刚从辉夜的里世界回到现实,周围一圈尾兽,几个秽土转生的家伙就在中间等着他们。
宇智波带土刚找到出口冲出去就和旗木卡卡西脸贴脸,在他因为过近的距离后退之前,旗木卡卡西眼中镰刀状的花纹先消散了。它们快速旋转,最后恢复成纯黑。
他知道自己送出的是一次性的力量,但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仍旧感到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暂且扔下那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他发现在场的所有人和尾兽都没有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
于是他试图和旗木卡卡西对话,银发上忍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视线也径直略过他不知看向何处;他又想捏起漩涡鸣人的衣角来个恶作剧,手却从少年的身躯里穿了过去,像漩涡鸣人用了虚化;之后他跑到不剩几口气的宇智波斑附近,老头子眼神涣散,仅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初代目身上,就算真的看到自己大概也会不理不睬。
又在尾兽们面前晃悠了一圈,宇智波带土终于确认,他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
不仅如此,连查克拉都没了,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普通鬼。他无声地叹气。
在他返回的那一瞬,他通往净土的道路就被关闭了。除非有查克拉波动与他相似的存在死去(满足这一条件的人不久前刚被他救下),否则他哪也去不了。既回不去净土又没有真正地来到现世,他生活在现实与净土的夹缝间,成了真真正正的“谁也不是的男人”。
“唷!这是你的报应吧!光速反水的战犯先生!”捏着嗓子,怪声怪气的声音。
“闭嘴,否则我宰了你。”低沉的声音。
“新年啦,这可是四战后木叶的第……”稚嫩单纯的声音。
“关你什么事,你又不能和他们一起庆祝。别忘了你都做了什么。”沙哑的声音。
时间已晚,小鬼头们在街上吵够了,又回家吵。属于幸福生活的声音穿透墙壁,传到他耳朵里变成了无感情的呓语,它们和脑海里吵得正欢的声音一起,组成了一篇诡异的乐章,吵得他头疼。
“真是够了。”他不爽地咂舌,然而没什么用。不同的自己的声音像白绝增殖一样越来越多,声音大到盖住了外界的一切,又变得空洞扭曲起来,像是有千万个人在大声声讨他,震得他头昏脑涨。
“真是够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看了眼周围,再次不爽地道。
正对面就是火影塔。
和其他房屋一样,火影塔也灯火通明,此时正有三五个忍者结伴从楼内走出,带土撑着头瞄了一眼,都是他不认识的家伙。
“那不是当然的吗,你以为你几年没回村了?”开朗的少年声。
“不不不,土土只是没在意那些人而已。他那几年可没少来木叶。”阿飞说。
“啊?志向不坚定的废物。”阴沉的少年声。
“说什么呢!那是打探敌情的必要流程。”
“也没见你打探到多少情报啊……不都是白绝。”
“说起来卡卡西是火影吧,是火影吧?他肯定还在火影塔里。那个家伙没人管着不会好好吃饭的,真拿他没办法。果然还是需要带土大人的监督啊……”
“闭嘴,幽灵。别忘了他根本看不见你,收起你那好哥哥的腔调。”
“你说什么?意味不明地跟踪人家的猥琐大叔更没资格说我了吧!你现在是不是还想着让他早点死?”
“你就是馋他做的煎鱼吧!”
“打起来,打起来!”
我说你们够了啊!真正的幽灵·宇智波带土“刷”地站起来,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叽叽喳喳个不停的自己甩出去。
“现在的土土真像等前辈放学的女子高中生。独自一个人,少女怀春。啊~前辈,快来收留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幽灵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那是什么语气——好恶心,渣滓。”
“啊,害羞了害羞了!”
“卡卡西的煎鱼就是很好吃啊。”
“这和煎鱼有什么关系啊?”
“如果卡卡西前辈要煎鱼给阿飞吃—— 哎呀呀,这是可以的吗?阿飞也害羞了啦。”
“我不允许那个赝品现在就去死,你最好记住。”
“滚啊!阴沉疤脸男!”
“呵呵。”
别吵了。
都闭嘴。
闭嘴啊!他猛地睁开眼。
一抹纯白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那人没戴斗笠,头发是银白的,身上的袍子也是白色的,乍一看好像融入了这冰雪世界中。此时他刚从火影塔内走出,正和旁边的同伴驻足交流。
带土没听见也无意知道他和奈良家的小子说了些什么。现在的他只觉得那些笑声和脑海里的吵架声离他很远,像虚无缥缈的烟雾一样缠着他又不接近,而这大雾中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那抹纯白的身影。
于是他飘飘然地向前走了两步,恰好对面的人结束了交谈,也转过头来。
带土看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他和那双毫无锐气的眼睛对视着。
旗木卡卡西很快收回了视线,手搭在脑门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孤零零的路灯和纷飞的雪片,转过头笑道:“哎呀哎呀,明年的作物收成应该比较好吧。对了鹿丸,记得让鸣人打把伞出来。”
“比起鸣人那家伙更让人操心的应该是您吧……今年的体检做了吗?小樱那儿可是催您很久了啊。”
奈良鹿丸想想春野樱生气的样子就头疼,对于退休后就不按常理出牌的六代目就更头疼了。
一会儿接A级S级任务,一会儿心血来潮去调教下忍,一会儿又和凯老师来个说走就走的温泉旅行,嘴上把“火影的身体很重要哦”在漩涡鸣人耳边念了千百遍,自己却动不动就逃掉体检,活脱一个老顽童。这次也是突然就中断了汤忍的旅行回来,刚进门就直奔火影塔,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却见他一脸严肃地掏出了温泉特产煎饼一人塞了一袋然后脚底抹油似的逃掉了体检。气得春野樱差点一拳捣碎了漩涡鸣人的办公桌,厚厚的几摞文件堆险些就满天飞了。
……真是地狱。他都不敢想那些文件要是飞了他该整理多久。
“饶了我吧,被小樱的那些仪器扫来扫去很要命的啊。老人家我身体没差到那种地步——你看我能跑能跳的,不用担心啦。”
“那您至少也打把伞走啊。”奈良鹿丸无语地把手上的伞又递了递。
然后被对面的人看小孩似的扫了一眼。干什么啊,那种好像写满了“真拿你没办法啊”的眼神……
旗木卡卡西接过伞撑到头顶,最后看了一眼这栋楼。二楼仍旧亮着灯,明晃晃的。
“谢谢。呀~你们真是都长大了呢。”不等奈良鹿丸反应,前代火影已经转过身,朝大雪里走去。
“卡卡西老师,”他突然有了一种预感,“我们今晚的聚会……您真的不来吗?鸣人再过不久就下班了,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嗯?不了不了,我在只会压着你们吧。难得轻松几天,好好玩。那就这样,拜拜。”
语气、笑容都和往常一样,走路姿势也不像受了伤,那是因为什么……?奈良鹿丸盯着他的背影,最后才发现,卡卡西老师的驼背似乎严重了点,仔细一看又好像没有。
直到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火影参谋才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回到楼内。
——当然,这就是宇智波带土没看见的事了。
早在旗木卡卡西撑着伞迈步的时候,他就跟了上去,一路上像个背后灵,只盯着前面那人的背影看。
阿飞啊斑啊幼年的他成年的他的声音全都消失了,世界寂静得仿佛只有旗木卡卡西的脚步声,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心静。
卡卡西一路上没说话——任何人在大街上自言自语都会被当成疯子——只是撑着那把红伞走着,带土趁机在他耳朵旁边念叨,虽然他知道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村子新建后很多地方带土都不记得是哪,也没耗费心力去记,但卡卡西正前进的方向显然既不是旗木老宅也不是上忍公寓,他不禁有些疑惑。
你要去哪里?他在旗木卡卡西耳边大声喊道。
他的银发同伴慢慢地走着,拐过几个弯,又走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一栋房屋前。
那里是少有的没有住人的地方,黑漆漆一片,窗户积灰太厚以至于看不清里面的样子。楼道里也没有安装感应电灯,老旧的楼梯一踩就吱呀吱呀地响,偶尔还会掉下几只蜘蛛,卡卡西站在楼底没动。宇智波带土从他身体里穿过去飘到二楼,看到了门板上已经发黄模糊的告示贴。
带土翻找了一下模糊的记忆,才想起那是奶奶在世时握着他的手写下的。
怎么来我家了?这里连人都不能住了,为什么不回自己家去?
带土穿过门板,看见了自己空荡荡的卧室——早在第一次“死亡”时,他的东西就已经被水门班的其他成员整理好带走了。
他从窗户口往下看,只能模糊地看到卡卡西撑着伞,红色的伞面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带土看不见他的神色。
快走吧,快走吧,你总不可能把东西落在我这十几年吧?一幢老房子,有什么好看的?别想着那个小鬼头啦,他都死了!
他赌气似的喊着,直到旗木卡卡西挪动脚步,终于离开了这里。宇智波带土跟着他,先去墓园里站了会儿。
——大过年的谁来墓园啊!
然后去到卡卡西上忍时的宿舍,那里早就有别人搬进去了,所以他只在周围发了会儿呆。
——多晚了?该回家了。天气这么冷也不多穿点衣服,是成了不能自理的废物了吗?
接着又来到为了方便办公所以置办的宅子中,卡卡西收拾了点东西,装在纸箱里,单手抱着。
——喂喂,这是要搬家吗?装了点什么?……啧,真令人不爽。
最后,他抱着那一箱物件回到了旗木老宅。卡卡西退休后就把这里打扫了一番,但因为他总是心血来潮就去旅行,所以也没住过几次。他翻了翻自己的房间,找出来一支钓竿,有些小,像小孩用的款式。
——你别告诉我你要去钓鱼。卡卡西,你在开玩笑吧?
宇智波带土的头部隐隐作痛,他不明白,锋芒毕露的少年不在就算了,怎么成熟稳重的上忍也变成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样子了?头脑中好不容易安静了一阵的那几个自己又有苏醒的迹象,他可不想陷入混乱,只好离旗木卡卡西更近一些,肩靠肩地坐在江边钓鱼。
那条江其实已经被冻了个结结实实,新鲜的鱼早上的街市上也能买到,但这家伙不知道犯什么病,偏要自己钓。他用苦无凿了个洞,然后把鱼饵甩进去,动作像小时候带土看他钓鱼那样利落。
一甩,一拉,一条鱼上钩了,两条鱼上钩了。卡卡西把它们放在小桶里,提回了老宅。
宇智波带土觉得旗木卡卡西今天的行为怪异极了,像他以前见过的那些老头老太一样——快死的那些老头老太,他们总是逛着自己的过去,然后或遗憾或幸福地死去。
据说人快死的时候是可以看到鬼的。如果卡卡西可以看到他——他有一瞬的狂喜,还特地飘到了那人眼前。但是卡卡西那家伙的眼睛瞄来瞄去,就算瞄到他身上了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那里是寻常的景色。
果然传说都是骗人的。
“哈哈!这不是跟我把斑认成死神一样好笑嘛!”
“他要死了?他怎么会死,四战之后这才几年?他怎么就要死了?”
“我看你才是死得不知年岁了,至少三四十年过去了!鸣人那家伙都变成中年老大叔啦!发量少得可怜!”
“他要死了,那他死掉后看得见我吗?”
“闭嘴吧你们,我才是我,你们一群赝品。”
“‘我’是谁啊?”
“我知道我知道,正确答案是‘我谁也不是’!前辈要夸奖阿飞喔!”
“油腻大叔不要参与这个话题!所以‘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啊!是——战犯先生!”
“我是谁?”
“我是谁?”
“那——宇智波斑?旗木?阿飞?面具男?稻草人?黄色闪光?还是——宇智波带土?”
像有一道闪电劈醒了他。
他打量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浑浑噩噩地跟着这个快死的人回了家。那人手脚麻利地煎了鱼炒了配菜,正在做最后的装饰。——他真的是半只脚进棺材的人吗?动作怎么那么快?
红色的伞被支在一边,融化的雪沿伞面流下一片水渍。
煎得金黄的河鱼上面撒着炒青红椒,咸味混合着辣味的芡汁通过花刀口浸入鱼肉,一口下去汤汁丰满,鱼肉咸鲜的滋味会在口中爆开,是极致的味觉享受。
……好像吃过一回……几回?
久远的回忆涌上来。
他记得奶奶去世后,自己还没吃百家饭的那段时光里,时常躲在草丛或树后,通过窗户看里面的小孩娴熟地闷饭、煲汤、煎鱼。
那个小孩瘦瘦小小的,看着饭量也不大,饭却总往多了做。一部分他和他的父亲吃掉,另一部分由盘子托着放到窗沿。
后来他不太好意思自己每天蹭吃蹭喝,偶然又看见他在河边钓鱼,就和那孩子说:我和你一起吧。需要打扫宅院的话也尽管找我!银发的小孩就诧异地看向他。不比训练有素喜怒不形于色的火影大人,那时卡卡西的眼睛也是漆黑的,蕴含的情绪却丰富得多,高兴了就有笑意,生气了就有怒意,带土迟到时,还会毫不留情地投以谴责的目光。
那是一双意气风发的眼。
“卡卡西。”
宇智波带土像几十年前那样坐在餐桌一边,看着卡卡西端着两盘鱼,坐过来。
一盘摆在带土后来常坐的位置,一盘放在那位置对面,卡卡西揭下面罩自己吃。
甚至连筷子都有。带土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不免有些想笑。以前给我带糕点的时候也没见你放叉子啊,卡卡西。
他的手不出意料地穿透了筷子,于是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的人。
没有紧急任务,也没有想方设法看他脸的第七班小鬼们,旗木卡卡西这顿饭吃得并不算快。他细致地挑着鱼刺,偶尔喝一口味增汤。宇智波带土打量着他的脸,才发现他的眼角、额头和鼻侧多了细细的皱纹,皮肤也不再有光泽,只是还是白的。
他好像怎么也晒不黑,也不显老,至少乍一看和年轻时的旗木上忍没多大差别。
这人吃饭的样子跟他批公文的样子如出一辙。带土想起四战刚结束那会儿,作为一个幽灵也没到处乱飘,就像今天这样一直跟着卡卡西,直到忍联队长继任火影,坐在办公室日复一日地批公文。
上班,批公文,盖章,训练,下班,吃饭。
上班,批公文,盖章,训练,下班,吃饭。带土每天掰着指头数卡卡西的日常环节,大概三年他就腻了,开始自己满村晃悠,每晚像上班一样去卡卡西家睡觉,天亮了再出去,再后来他连卡卡西家都不去,在影岩附近自己睡了好几年,反正灵魂体不会感冒。
直到卡卡西和凯结伴去旅行,他有意跟着一起去,却发现自己踏不出木叶的大门。
于是,影岩就成了他的另一打卡地。再后来他连村子也不逛了,卡卡西不在的日子里,他不是去墓园就是坐在影岩头上发呆,再或者自己跟自己吵架。
至于吵架的内容,无非是驳斥或赞同战场上那个自己的观点,怼一怼无知的幼年自己,几个宇智波带土在脑袋里打嘴架,最后总会一致把目光投向旗木宅。
“卡卡西前辈不爱阿飞了呜呜呜……”
“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可是他都不来看阿飞了!连糕点都不给阿飞带!”
“好像带了你就能吃到似的……”
“那家伙,在外面玩得很开心吧。”
“什么鬼,这酸溜溜的语气。我可一点都不喜欢白痴卡卡西。他在外面越长时间越好!那家伙那么无趣,整天‘任务’来‘规矩’去,小爷我眼不见心不烦。”
“谁会喜欢那个赝品。”
“都看我!我有一个重大事项要宣布!——我喜欢!卡卡西的煎鱼超级好吃!散会!”
“琳啊救救我吧……这群人都有病……斑和卷卷都比他们正常……”
“阿飞也喜欢卡卡西前辈!但是阿飞别说抱到前辈,就连摸也摸不着,好伤心啊。”
“白痴卡卡西不会在外面出意外了吧,不行不行不行,他和我约好要长命百岁的。”
“他什么时候和你约好了?”
宇智波带土明明一个人生活在夹缝之中,却好像和无数个宇智波带土住在一起,脑海里讨论别人的八卦讨论得热火朝天,最后总拐到旗木卡卡西身上。
他好像瘦了。
带土看着卡卡西随衣袖滑落露出的一截手腕,没来由地想。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似乎更胖一点。
真是的,都多大年纪了还不好好照顾自己,这样可活不到一百岁。
下雪的冬天的夜晚去湖边钓鱼……越看越像是活腻了然后作死的老头。
“多谢款待。”老头本人在他发呆的时候已经解决了晚饭,正在洗碗。
哗啦啦的水流声和碗盘碰撞的声音。
从背面看,卡卡西的动作其实很小,带土就盯着他一颤一颤的肩膀,直到他又支起那把伞进了院子。老宅没有钟表,带土又常常思维发散,看着换了浴衣,披着一件大衣的卡卡西,他觉得应该过了至少三十分钟。
这人又要出去?
旗木家的后院里有一棵古树,带土以前来蹭饭的时候已经长得非常高大了。几十年前旗木朔茂在叶子长势最好的那条树枝上扎秋千,带土还踩在上面荡过。如今木板风化腐朽不知被吹到哪去,只剩下两条绳子随风飘着。
他荡秋千时卡卡西就坐在树杈上看卷轴,带土问他上面写了什么,他说是自家的刀术。
“听起来就很厉害。不过我们家的写轮眼是不会输的。等我开了眼肯定是第一厉害的人物!到时候卡卡西你就乖乖给火影大人做副手吧,嘿嘿。”
“是是,不会钓鱼的第一人物。”
“……不是有你在嘛!”
“幸好我在,不然你的晚饭没着落了。”
“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你从上面下来行了吧。来——为了感谢帮第一人物钓鱼的卡卡西——我推你,走咯!”
“别飞那么高啊爱哭鬼!”
“真怀念啊……”旗木卡卡西在树底下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温酒器和两个酒盅,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地落下也没管,只是看着那两条朽得差不多的绳子。
他给自己杯里和对面杯里都倒了酒,拿起酒盅慢慢抿了一口。说来自家这棵树生命力也是旺盛。本来都被佩恩那一招神罗天征扯没了半面枝干,几十年下来又长全了。春天萌芽秋天落叶一点都没少过。
——每年打扫落叶很麻烦的。
“不过扫个叶子都能被树根绊倒还疼哭了的笨蛋也不在咯。”卡卡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都笑弯了。
——才没有哭!都说了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如果宇智波带土有实体,那么桌上的托盘会被他这一拍震飞,引起一些骚动。可是宇智波带土没有。他的手穿透了桌子,失去平衡向前摔去。
如果在一般的小说里,此时男女主应该会一不小心亲上去,然后开启这样那样的扭捏日常。可是宇智波带土没有实体。他从卡卡西的头和身体里穿过去,最后倒在地上,整个头部卡进树干里,看上去像卡卡西坐在一具无头尸体上——如果有人能看到这幅场景的话。
——操。
他往外翻滚几下才重新坐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如果按常见的套路,此时的旗木卡卡西应该会看到一个穿着基佬紫的人从他旁边滚远了坐起来,再仔细看一下:这不是我死去的小学同学吗!可是旗木卡卡西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三两口喝下一杯酒,又倒了一杯。
雪还没停,似乎要下一整夜。他就把奈良鹿丸借他的伞支在桌边,刚好挡住燃着火的小炭炉,他从炭炉上的器皿里拿出酒瓶掂了掂,见里面的余量还算多,才满意地放了回去。
——按理说老头老太们的记忆力都不会太好……怎么你就把我的糗事记得那么清。
“确实有很多事记不清了。人老了就会这样。上次我给鸣人送蔬菜,走到半路才想起来鸣人已经是不需要人盯着的大人了。”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还有还有,上次见到佐助也是,总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叛村了以至于全身都紧绷着。哎呀……还是小樱省心啊,不过那丫头我现在一见就怕。你是不知道她看着检查报告那脸色有多吓人,明明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不到啊。你被樱追得满村子乱跑的场景我倒是见过不少……亏你还是复制忍者……雷遁就算了,火遁风遁水遁一个都不用,净是变身术和替身术。
“我又不能对那孩子用有杀伤力的忍术,否则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是师徒不和——那不就糟了吗。”
——堂堂六代目被自家徒弟追得上蹿下跳也很丢人吧。
“之前去汤之国尝到了很美味的煎饼。本来也想给你带一些,结果给孩子们发完之后就没了。真不好意思啊,没你的份了。”
——我的那份你在路上偷吃掉了吧。你以前还会光明正大承认的。
“但是他们家的煎饼很硬,第一次吃没找到方法,差点崩掉牙齿。如果是你的话……一上来就会硬啃吧!”
——你说什么啊白痴卡卡西!
“今天的雪倒是很好看——煎饼放到这里会被冻得更硬吧。哈哈。”
——能不能别提煎饼。
宇智波带土坐在他对面无声地跟他吵架,又拿他没办法。他在这单方面的拌嘴中感到了久违的惬意,像回到了多年前的夜晚。那时什么都没发生,小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未来他们要面对什么,坐在树下吹着风,脑袋里乱七八糟地畅想着,什么豪言壮语都能说出口。
“好,新的一年,我要成为火影!然后……当然是和琳告白……嘿嘿。”
“你先把三身术学会再说。”
“怎么可能没学会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
“可恶,你这家伙真让人火大啊啊啊。”
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着,晃晃悠悠的木板载着两个孩子,一黑一白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仰头看向漆黑的天空。
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着,晃晃悠悠的绳子载着两段记忆,两个白发的脑袋挨在一起,仰头看向漆黑的天空。
“咻——啪!”
第一朵花照亮了暗沉的夜幕,然后是第二朵,第三朵。这声音像战场上的信号弹,却没有杀戮的血腥味。一朵接一朵绚烂的花在天上绽放,飘下的尾焰似乎都带着幸福的痕迹,噼里啪啦的声音四处都是。
旗木卡卡西握着酒盅的手渐渐松开了,酒盅落在他的衣服上,酒液撒了一身,只发出很轻的动静,在宇智波带土耳中却响如雷电。
“?”
宇智波带土愣了一瞬。他想起奶奶的去世,她也是上一秒还在不紧不慢地倒茶水,后一秒茶杯和她都摔在地上,“咚”的一声。
他难得慌张起来。卡卡西现在多少岁?六十?七十?不到一百就是了。对于忍者——尤其是经历过战争的忍者来说,这已经足够长寿。他想着卡卡西能活到百岁,却也知道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以卡卡西的经历,少不了会留下身体上的暗伤,哪一道发作都够他好受,但他依旧活了几十年。
带土一边盼着他打开现实与净土的通道,结束自己孤独几十年的生活;一面又故意避开他,继续徘徊在这里当个幽灵以至于自己快要疯在这无尽的寂静之中。如果有个人能看到他就好了——当这个人真的要见到他时,他反而慌了。
那些被压制下去的声音重新爆发出来,在他脑袋里横冲直撞,有的他怪叫,有的他哭泣,有的他狂笑,有的他嘲讽,连烟花燃放的声音都盖了过去。他颤抖着把手伸向卡卡西的脉搏——他的手径直从卡卡西的脖颈穿了过去。
多么熟悉的一幕。
宇智波带土第一次探琳的脉搏时也径直穿了过去,像个无处可去的幽灵。那时他想要斩断世间因果,于是现在他的因果在他眼前被斩断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蓦地大笑起来。
“你是不是早有预料了?哈哈哈,卡卡西,你肯定看得见我吧?”
“不会吧?卡卡西死了?那个臭屁的卡卡西?”
“前辈——不要抛下阿飞一个人——阿飞一个人好害怕!”
“木叶那一帮废物!好歹也是前代火影,周围怎么一个暗部都没有?!连自家火影的身体状况都看不出来?!”
木叶……对,木叶……
卡卡西的部下也好学生也好,来一个看看他的状况啊!他说不用担心你们就真的不担心了吗?!
似乎是回应他的期盼,带土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来了。他们穿过前厅,疾跑到后院。他看到卡卡西的三个学生跑在最前,其中粉发上忍在看到靠着树的卡卡西时便惊呼一声,加快脚步来到他身边。
“卡卡西老师?”
她手脚麻利地先探了脉搏——新三忍之一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接着做了简易的筛查,才让后面跟来的医忍把他带去医院。
手术室的灯亮起,带土没敢飘进去,在外面徘徊到清晨才看到卡卡西被推出来。
脸没被盖上。心电仪还有数字。他还活着。
带土从未感到比这更令人庆幸的时刻。理论上幽灵应该不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但他依旧踉跄着跌退几步,呼出一口气。
他跟着推床的医忍进了病房,鸣人和佐助早就等在门口了,鸣人手里还抱着一个令人眼熟的纸箱(“卡卡西老师的伞下还放着这个,我就先拿过来了。”他抬手)。两人看着樱调好各式仪器,才凑上来询问情况。
“目前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是啊……”
春野樱一边和他俩讲各种注意事项,一边把漩涡鸣人手里的箱子抱过来,看了一眼后拿出里面的物品放在床头。
“老师也上年纪了。”她叹了口气,拉着两人走出病房,似乎还要叮嘱两人什么。
不大的病房恢复了寂静。宇智波带土飘在病床对面,久久凝视着昏睡的人。
床头摆了两个相框,里面的照片均已泛黄,一个卡卡西睁着眼,浑身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还有一个穿着御神袍戴着斗笠,笑意盈盈,像温柔而坚定的护盾。
而床上的人恬淡地闭着眼。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如果忽略他手上的输液针、身上连着的仪器的话,他就像是普通地睡了个觉。带土觉得他还是睁开眼好看些。
在旗木卡卡西醒来前,宇智波带土离开了病房。他又回到火影岩坐着,和自己吵架,对着火影岩发呆,目光却不再投向旗木宅和木叶病院。
——他总会看到我们的,只是不是现在。白发的带土说。我希望他来得晚点。
END
感谢你能看到这里,新年快乐。